第十一章 你开心我就快活-《红尘花雨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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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我爸骂着:“小兔崽子!你偷着跑回来啦?”我没好气地说:“您蹲进去试试!班房里连个耗子洞都没有,我逃得出来吗?”我爸说:“那警察怎么追到家里来啦?”我不禁有些纳闷儿:“警察来了?警察又来做什么?”我爸气哼哼地说:“还不快去,人家在大屋等着你呐!”我刚要抬脚往屋外走,却被我爸一把扯住了说,“你见了警察放老实点儿,不准顶撞人家,听见没有?咱们惹不起警察呀!”我眉头一皱,闷声闷气地“嗯”了一声,便绕开我爸走出了房间。老爷子紧追在我的身后,也跟着下了楼梯。

    我满腹狐疑地走进大屋,一眼就看见桌子旁边坐着王二婶和民警小黄。瘸丁坐在他们的对面翘着二郎腿,正得意洋洋地呑云吐雾。我一看见瘸丁就来气,便站在门口黑着脸,一声也不吭。我爸跟进大屋,见我那副样子,生怕惹恼了警察,便给了我一巴掌说:“见了几位领导,连个客气话也不会说啦?”王二婶笑了:“建铭,你的对立情绪还不小呢!”我故意拿腔拿调地说:“二婶,您可别冤着我!甭说是见了警察,就是见了治保主任,吓也吓死了,还敢有对立情绪?”民警小黄说:“鲍建铭,别说得那么可怜!在禁闭室里你都敢唱酸曲儿,你还有什么怕的?”我装糊涂地问:“我唱酸曲儿啦?”民警小黄说:“我就是山西人,那酸曲儿我会听不出来?你别说,唱得还挺有味儿,可惜地方选的不对。鲍建铭,咱们说正经事吧!党的政策是决不放过一个坏人,也决不寃枉一个好人。当反革命,你还不够资格。不过错误嘛,你还是有的。起码去派出所谎报案情,浪费了公安人员的时间和精力,就该好好地对你进行教育。”

    瘸丁来劲儿了,鼓着腮帮子说:“我批评他,他还不服气呐!”我气鼓鼓地顶撞着:“你拿我当阶级敌人,我就是不服!”民警小黄说:“老丁的工作方法可能有些生硬,但他毕竟是群众选举的治保主任,你应该支持他的工作。”我说道:“叫我每天向他汇报思想,三天一检查,五天一小结,打死我也不干!”民警小黄说:“老丁,这个就免了吧!”瘸丁歪歪着脖子大放厥词:“死罪可免,活罪难逃。为了让他牢记教训,胡同里的垃圾,每天必须由他负责清理。”

    王二婶怕把事情闹僵了,赶忙打圆场说:“过去的事咱不提了!建铭,丁主任这一说还真提醒了我。倒土的老赵头回老家了,一时找不到顶替的,你先帮几天忙吧!当然也不能让你白干,月底挨家收取两毛,算是给你的工钱。给居委会帮了这个忙,以后再有临时工,第一个考虑的就是你。”民警小黄说道:“鲍建铭,帮居委会个忙,我看你就应了吧!”我爸赶忙说:“黄同志这是多大的面子,我替他答应啦!”

    我乍一听瘸丁叫我清理胡同里的垃圾,一股无名火就窜上了脑门。再听王二婶那么一说,那火气也就落了下来。以怡静里的户头,每月收取的卫生费不比当临时工少。眼见得家里穷得叮当响,就靠母亲那点工资混日子,我也就顾不得什么死罪活罪,便把胡同里倒垃圾的活儿应承了下来。瘸丁的面子过去了,王二婶解决了居委会的难题,我也变相地找到了一个临时工,就算是皆大欢喜了吧!

    那一天,我满头大汗地用两轮小车,将一只只垃圾箱拖出了胡同口,等待垃圾车来处理。冷不丁,看见你出现在我的跟前。我虽然愣了一下,却并没有感到一丝的难为情。

    你皱着眉头问:“你怎么干开了这个,丢不丢人?”我说:“这都是瘸丁使得坏!”你吃惊地说:“他真的拿你当坏分子啦?”我愤愤地说:“他恨不得把全胡同的人都打成‘地富反坏右’,他就可以八面威风啦!”你生气地说道:“鲍子,咱不干这个活儿!”我顺口说:“忍一忍,忍一忍,等你的事儿过去了,我就不干了。”你着急了:“鲍子!这不是让瘸丁看咱们的笑话吗?”我极力装出很坦然的样子说:“筱娅,咱不跟他瘸丁一般见识。列宁说过,鹰有时飞得比鸡还低,但鸡永远也不能飞得像鹰那样高。他以为叫我倒土箱子,就是寒碜我了,这有什么呀?”

    你有些不理解地问:“你真的就那么泰然自若?”我故意振振有辞地说:“当然!你想啊,我蹲了两天的班房,却粉碎了瘸丁的阴谋,你说值不值?我搬土箱子倒垃圾,缓和了跟居委会的紧张关系,你说值不值?老祖宗说得好,小不忍则乱大谋。伯父伯母安全了,你就开心了;你开心了,我就幸福了。难道你不愿意我幸福吗?”

    我这一番话,说得你心里热乎乎的,眼泪差一点就流了出来。你感动地说:“鲍子,这都是我惹的祸!”我嘿嘿地笑着说:“你不惹点祸,怎么能考验出我真心对你好?”你含着眼泪也情不自禁地笑了,什么话也没有说,跑去给我买来几支雪糕,并叮嘱我说:“悠着点儿干,别累着!”我点点头,擦了一把满头大汗,便大口大口地吃起了雪糕。

    后来我听王二婶说,当天晚上,你敲开了她家的房门。当时,王二婶和她的丈夫黄守信,正盘腿坐在床铺上玩扑克牌。两个人的脸上,都贴着细纸条。王二婶把手里的扑克牌往床铺上一摊,揪下了脸上的纸条,便趿拉着鞋走过来热情地给你让座,笑着问你有什么事。你有些难为情地站在那里,面对着王二婶欲言又止。王二婶拉着你在床边坐下说:“筱娅,坐下吧!有什么事就开门见山,咱们又不是外人。”你坐了下来,有些呑呑吐吐地说:“二婶,我……我是想……想求您一件事,也不知道您能不能答应?”

    王二婶笑着说:“你还没说是嘛事儿,我怎么知道该不该答应?”你有些扭捏地说:“二婶,那我就说了,您可别笑话我。您能不能换个惩罚方式,别叫鲍建铭倒土箱子了。”王二婶故意问:“倒土箱子不好吗?”你说:“当然,社会主义嘛,劳动最光荣。可鲍建铭毕竟是个被录取的大学生,在胡同里倒土箱子,总不太好吧?”王二婶直截了当地问:“你是怕丢面子,还是心疼鲍建铭?”你的脸一下子红了,不好意思地说:“都……都是吧!”黄守信有些愤愤不平地说:“你们居委会也太拿人不当人了!建铭到底犯了嘛罪,就罚人家倒土箱子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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